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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早已过了天命之年,回首这相当窝囊的大半生,真是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也不是我天生智力低下,
朽木不可雕也遥想当年,不足上学的年龄,我就能分辨出公鸡和母鸡了,我儿子倒是受过高等教育,可他在这一
点上就不如我。他迄今连公牛为什么不产奶都不懂。
我3岁时在妈妈的教育下,就会大声说“毛主席万岁”,5岁时就会高喊“人民公社万岁”。我上小学的第一
课,就是由老贫农哭诉旧社会的苦泪史,“地主老财那个坏呀,地主老婆那个黑呀,”老贫农说着说着就走了板
儿,“不过,那时吃得饱,粘豆包儿管够,不像现在粮食不够吃。”老师听到这儿,振臂高呼,“打倒地主走狗
老李头儿。”第一次政治教育课老师是这样总结的:“同学们,你们看到了吧,阶级斗争多复杂,地主反动派被
打倒了这么多年,他的孝子贤孙们还在为他们招魂,我们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
顺着这条主线,我一直接受着无产阶级革命的教育,就是在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我上了大学,可学的《文
学概论》中还是讲的文学的阶级性,政治性,批判着文学的人民性、审美性,那时的人性是连禽兽都不如的东西
。记得在一次西方文学史的研讨会上,有一位系主任批评一位老师,说他借着讲欧洲文学史课,大谈人性学说,
那位老师顿时暴怒,反击说,你才会大谈人性呢。这就是我接受的大学中文系教育,与不满在北大接受了现代教
育的范跑跑相比,他是多么的幸运呀。
天资聪敏的我,到了20岁时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毛主席去世以后,中国人该怎么干革命。22岁时我还庆幸我生
活在中国,那要是生在日本、美国沿街乞讨于我真的不是强项,23岁那年我还以为爱因斯坦是西亚的一个主权国
家,25岁时我还坚定地认为“三大宗教”都是“封建迷信”(其实到现在我都用不准这个词组),24岁那年我在
大学的课堂里,老师讲到了马克思的哲学思想是吸收了黑格尔哲学的,我曾经为此苦恼了三天,这黑格尔是个什
么果子呢?30岁时我才知道蒋介石也是抗日的,35岁时我才知道广西的猫儿山上还有美国飞虎队抗日战士的遗骸
,难怪我50岁那年还把“人之初,性本善”的知识产权安在了孔子的头上。按说我接受的教育不少啊,毛主席语
录我14岁时就能从再版前言背到最后一页,“老三篇”我倒背如流。可如今人们为什么忘记了“最高指示”了呢
?
我这大半生受到的教育都是“超后”的,我要是3岁时会背“锄禾日当午”,或是穿“开裆裤”时会背“床前
明月光”了,也不至于上学了,我的优势就是高喊“万岁”时比别的孩子更有激情,因为我爷爷说过“咱们家祖
辈三代可都是贫农呀”,所以我心中的“大救星”情结就比别的孩子更浓。
如今,我几乎是个白痴,今年高考之后,山东友人发来法国高考的几个作文题目,“若有所悟是否就是对于
思想桎梏的解脱?”“艺术品是否与其它物品一样属于现实?”“解释休谟在《道德原则研究》中有关‘正义’
的论述”,面对这样的题目,我陷入了冥思苦想,不是在考虑怎么作文,我都“知天命”了,还和人家法国的孩
子较什么劲,我是在思考我们教育的得失。我们如今的教育当然是进步了,和我当年已没了可比性,但是与世界
先进的教育体制比,我们又到底交给受教育者多少有用的东西?当然我说的绝不仅仅是对孩子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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