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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届香港国际电影节在这个时候鸣锣开张,只能说是选对了季节,至于本港民众对它的关注度,却仅仅停留在言不及义的浅显介绍上,大牌明星的出席比大师影片的放映更为吸引眼球,整个影展更像是一出大型文化消闲活动,消磨时间的功用大过对电影艺术的推广。
然而香港国际电影节在宣传推广及硬件供应上,绝对比内地所有的文化活动都行之有效、贴合观众,堪称世界一流,这舒适愉悦的物质体验与暗淡萧索的精神索求形成了莫可名状的矛盾对立,叫人想不挠头都难。
不商业 不成活
尽管本届电影节放映影片中不乏伯格曼、文德斯、戈达尔、伍迪艾伦等大师力作,但人气最旺的还是有明星出席的商业活动。周杰伦、古天乐、吴建豪齐齐出现在了由杜琪峰执导的励志公益短片《自行我路》的发布会上,不同的FANS代表团喊声震天,不知疲倦,其后的放片过程中更是沸反盈天,只要偶像一出现,便能惹来振聋发聩的欢呼声——专业精神倒是够了,但实在是影响观影。
另一位主演陈冠希却无人喝彩,可见其人气低下,投资港片的老板们其实用不着做什么市场调查,只需每晚蹲守影院,便可了解这一年半载到底谁红谁衰。
《自行我路》说是“公益片”,却怎么也掩盖不了赞助商百事的牟利用心,尽管影片中全无商标痕迹,但周杰伦却在拍摄花絮中不厌其烦地说,这不是广告哦,百事公司只是想将励志的讯息传达给现在的年轻人,所有的百事巨星都在里面努力演出,作为百事巨星的一份子,我感到非常开心……建议杰伦回家后马上创作一首《此地无银三百两》出来,哼哼哈嘿,一定大卖。
另外有明星出场的活动是电影节的开幕式,和“修复版《阮玲玉》”的首映式,成龙、《精武家庭》剧组、《孔雀》剧组、《阮玲玉》剧组悉数登场,无非是为电影产品进行售后服务,作为《精武家庭》及《阮玲玉》的投资老板之一,成龙频繁出现在商业活动现场,说他力撑港片没什么不对,但另一方面也叫人看出了他作为电影商人的功利性。
《孔雀》在电影节的宣传手册中打出了这样的广告语:如果你只能在电影节中挑一部电影来看的话,必选《孔雀》——这广告创意十足,却令人发懵。
其实早在前一晚召开的“香港影视娱乐博览”开幕典礼上,便有周润发、梁朝伟、张曼玉等巨星光临,旨在为香港影视业开拓融资,但几乎所有的香港媒体重心都聚焦在了梁朝伟与张曼玉的牵手出场上,某周刊形容如下:嘉玲不在身边,伟仔十指紧扣拖曼玉出场,郎才女貌,真有夫妻相!已贵为国际影后的曼玉,有绯闻男友梁朝伟作陪,春风得意,临近终场时突然出招玩“凸点”,抢尽当晚在场女星风头!
这样的报道想不吓人都难,难怪那么多香港明星恨死了本是同根生的狗仔队,港片在这背道而驰的娱乐文化的影响下,没落消沉,在所难免。
电影节之外的香港电影
电影节期间,香港商业院线正在上映宫崎俊的《哈尔的移动城堡》,及本土怪鸡导演彭浩翔的新作《AV》,前者引来如潮观众,在戏院门前排起了长龙,动漫文化对香港年轻一代的影响,不逊东瀛,幸好宫崎俊的作品要比在香港烂大街的《龙虎门》之流要有价值的多;《AV》则因其“拍摄AV电影”的主题及露点镜头而被定级为ⅡB,只能上映于“午夜场”,影片本身延续了彭浩翔一贯的黑色幽默,其实是在讽世劝世,激励当下的香港年轻人切勿消极沉沦,应当有理想有行动,但这层立意却又像是另一层讽刺,在香港这混杂错乱的物欲环境下,理想何在?理想何来?真正的理想怎么实现?
《AV》在影片一开始就打出了如下母题:当我们刚刚意识到自己对这世界的价值时,这世界其实才开始原谅我们的幼稚——如此深邃警醒的话语当然不是原创,而是引自大导演陈凯歌的自传《少年凯歌》。彭浩翔在谈及当下的港片创作时说,香港电影现在倾向于跟内地合作,更多顾及票房,这导致真正的港产片投资额大减,题材上也无法“天马行空”——言外之意,当然是希望我们的电影审查制度能网开一面,能更多鼓励创意,而不是反其道而行之的扼杀。
真真假假的艺术电影
整届电影节共放映三百余部影片,大多为艺术类电影,分列入“首映礼”、“亚洲数码录像竞赛”、“人道奖纪录片竞赛”、“影迷嘉年华”、“大师级”、“新世代数码电影全接触”、“自主新潮”、“世界视野”、“前卫眼”、“动画”、“真的假不了”、“短片狂热分子”等类型单元,同时针对内地电影及港片,开设“中国电影新天地”、“香港电影面面观”、“焦点演员刘德华”、“电影诗人孙瑜”等巡礼单元。
就算你是资深影迷,你也会面对眼花缭乱的排片表晕头转向。修复版的《阮玲玉》要不要再重温一遍?山田洋次的《隐剑鬼爪》是不是重复前一部的《黄昏清兵卫》?侯孝贤的《咖啡时光》褒贬不一,值得等到四月份吗?伯格曼、文德斯、戈达尔、施隆多夫的最新力作到底该选哪一部?格林纳威的《流亡三部曲》是否又在故弄玄虚?肯·洛奇的艺术版《罗密欧与朱丽叶》还跟《甜蜜十六岁》一般冷酷吗?阿尔特曼的最新群戏有没有搞出新意思?《苹果核战》与《扯线王子复仇记》这样的动画大作可是难得在大银幕上一睹真容啊!……
更别提在大大小小的艺术电影节上摘金夺银的新人力作了,每一部都仿佛充满诱惑,每一部都仿佛不容错过。
最终的选择只能由你自助,事实上绝大部分电影都没有想象中好,大师们难于突破,年轻的创作者们往往流于表象。更值得置疑的是,大部分“艺术电影”都选择了战争、性早熟、同性恋、双性恋、不伦之恋等看似很“人性”其实很讨巧的主题,放映场所内少有的满座情形,也都拜赤身裸体乃至假戏真做的“性电影”的诱惑力所赐,银幕内外的“人性对照”,颇为荒诞。
就算你是超级影痴,你在“欣赏”到一定数量的“艺术电影”后恐怕也要呕吐,原因在于所谓标新立异的艺术电影实在太多,而真正有新意有力量的作品却寥寥无几。
倘若非要从参展影片中推荐出佳作的话,恐怕为数不多。法国电影《浪人恋曲》因其狂野与决绝颇富冲击力,伯格曼的收山之作《夕阳舞曲》再度令人沉痛无语,伍迪·艾伦的《双生美莲达》还是那么地悲喜交集,《王与后的抉择》里的父女深情尤为动人,《笑一笑世界更美妙》的怪异韵味新意十足,《东尼泷谷》拍出了村上春树的难能气质,《堕落飘零燕》于俗套中渗出真心关怀……
失去电影 香港将变成真正的文化沙漠
在本届电影节的“焦点演员刘德华”放映环节现场,记者看到了经典影片《天若有情》的老海报,上面呈现出的创作班底令人震惊:导演陈木胜、监制杜琪峰、策划林岭东、王晶、音乐罗大佑、武术指导元彬、编剧阮世生……这样的组合见证了港片巅峰时期的无上辉煌,令人恍若“梦回唐朝”。
走在香港街头,几乎所有的现实场景都曾出现在电影里,乃至每个地名都对应着某部电影。《旺角卡门》、《旺角黑夜》、《明月照尖东》、《庙街故事》、《中环英雄》、《慈云山十三太保》、《太子传说》……走过重庆大厦,门前聚集的神色诡异的印度人立马令你想起《重庆森林》中林青霞的逃亡,沿着地下商场的扶梯缓缓而下,《枪火》中熟悉的冷战场景便浮现于眼前,顺着半山小道走向兰桂坊的途中,仿佛能够看见“刘德华”骑着摩托从你身边疾驰而过……
香港在多少年来都被舆论之后病为“文化沙漠”,但金庸小说、流行音乐和香港电影这三元素构成了对“沙漠论”的有力反击,事到如今,金庸封笔,香港乐坛惨不忍睹,只有港片勉强维系,气喘吁吁地支撑着香港文化。倘若这一环节再分崩离析、伤重不治的话,那香港就真要被满天狂沙给活埋了,不管它楼有多高、人有多少、车有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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