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镜村，湘桂边界的一面宝镜，磨了359年

落魄狭

　　位于江华大圩镇。整个古民居群布局坐东朝西，占地80余亩。
　　湘桂边界的民谣“宝镜村的屋，四蓝山的谷；上莫村的水，马鞍村的嘴”，说的是湖南江华和广西贺州边界几个最有名的村寨，江华大圩镇宝镜村的屋摆在了最前面。
　　3个月前，我们寻找湖南野生兰时，走进了这个有着108间老屋的村子。
　　未进宝镜村之前，先看到一群鸭子。鸭群不大，20只，或是30只，在稻田西边的河里。它们逆流而上。它们的主人不知何处。
　　它们游着的那条河，当地人称为“大河”，江华县的地图上，标识着的是“两岔河”。我看见它们的时候，是3月，河里的水早已经暖了。
　　后来，当它们从我的视线里退去，落在车的后面了，宝镜村就到了。再后来，和村里的长者坐下聊天，听说，359年前，他们的祖宗赶了一群鸭子，沿着“大河”来到了宝镜，看到“风水好”，就停了下来，结婚生子，世世代代。


　　359年前，一个叫何应棋的人赶了群鸭子到了宝镜
　　最先看到的，是宝镜村口几棵不知栽于何时的高20余米的枫树。枫树鹅掌形的新叶刚刚舒展开，一阵风来，又翻卷起来。枝叶间望过去，便是依山就势的一片古民居。
　　枫树下面盖了间小屋，门锁着，窗子关着，窗上写着“售票处”。“售票处”后面有个卫生间，门也是锁着的。
　　从八字门进去，转了一圈，没碰到什么人，有人在家的，没人在家的，一户户都门户大开。走到“大新屋”，年近50的村支书何宣茶挑着担空担箕回来了。
　　“前两年有个港商，到这里要搞开发，后面又没搞了。就他们家的东西锁了。两三百年了，我们村就是我们姓何的一家人，有什么好锁的。”何宣茶说。
　　这个曾经上锁的庞大建筑，当年仅建设就耗时9年，石料的准备磨制花去了40余个工匠3年半时间，有的石条长达5米，重达吨余，有的石板近2个平方米，所有的巷道及开阔地段均用青石铺成。这似乎又能解释上锁的原因。
　　近500人口的大家族，当初来宝镜的就只一人。关于何氏家族的先祖何应棋是如何来到宝镜的，有两种说法。一种是官方的，在江华县旅游局编写的宣传册页以及导游词中，359年前的何应棋是个“怡情山水”的道士，他看上宝镜村，是因为“视其松林古藤婆娑，泛发宝光，清塘漾碧盈盈，尤如明镜……又顾其风淳俗厚，地肥人朴，可以绵延世泽”。一种是何氏后人的，何宣茶说他们的祖宗是“放鸭的”，从道县赶了一群鸭子沿沱江而上，最终到了“大河”，看到了“大河”边原来叫“竹元”的这个村子。何家替代了之前居住这里的别姓家族，把村子的名字改成了宝镜，因为“村前有一井塘水清如镜，可食饮，又能灌田”。
　　我们没看到这口“清如镜”的“井塘”。紧依古村、和古村仅隔“一衣带水”的，是一片弯月状的待耕的稻田。
　　何家从“放鸭的”发展到让“文武官员到此下马”的显赫人家，经过了6代人的努力，“我们何家是从第六、七代开始发起的”。清同治三年，何家的第6代出了个叫何育粟的贡生，他是何家和宝镜村“发起”的一个转折点。这个被何家后人推崇和尊敬的“祖宗”没去做官，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书后回到了老家， 做了儿孙的督学。他的儿子何步廷和何步月随后都中了进士。宝镜何家名声大噪。

　　3月12日，我们行走其间，刻在桅杆石上的“同治三年冬恩贡生何步廷立”和刷在墙上的“人民公社万岁”、“土地承包关系要保持稳定”先后遇见，它们和高耸飞翘的檐角，此起彼伏的屋脊，斑驳龟裂的墙，造型精巧的雕花窗棂，长满青苔的天井一起诠释着渐进演变的时光。
　　鼎盛时期的宝镜，村口八字楼前有四条桅杆石，桅杆石旁边，还有块被称为“马到止”的碑，碑上刻着“文武官员到此下马”。何育粟的发家之地“老堂屋”挂有三块牌匾：积德延龄、厚德载福和望重古稀。
　　我们没看到八字楼前的“马到止”。这块最能体现古村曾经的荣光显赫的石碑毁于上世纪60年代的“破四旧”，原先的四条桅杆也只剩下刻有“同治三年冬恩贡生何步廷立”字样的这一条。“老堂屋”的三块牌匾，“积德延龄”因为被人卸下做床板，完整地保存了下来，“厚德载福”和“望重古稀”因被人瞄上，做了桌面，后面两个字都被锯了下来。
　　转了一圈后，宝镜古村的布局非常清楚了。和八字楼面面相对、一条之字形石板路连着的是“老堂屋”。两者之间，是北边的“下新屋”和“新屋”，“ 新屋” 前面紧挨着的是走马吊楼。“老堂屋”后面，是“大新屋”、“围姊地”和山坡上起警戒作用的明远楼。
　　用江华县旅游局长胡琰的话话说，宝镜历经300多年，逐渐形成了“三堂九井十八厅，走马吊楼日晒西”的庄园式建筑群结构。

　　何宣茶建议我们从南边的大圩镇ZF那边远眺宝镜村。“从那边看，走马吊楼就像是一个军舰。”何宣茶想不起建走马吊楼的那位祖宗叫什么名字，只记得他留过洋，见过真的军舰，回来后就“按军舰的样子建了那个房子”。走马吊楼有两层。楼上是长工的住房。楼下是马房。“最多时候，马房里养了36匹马”。
　　“祖宗把房子一建，就穷下来了。”宝镜的衰落，正是从这个风光无限的走马吊楼和“新屋”、“大新屋”的落成开始。到民国的修字辈，因为“都吃烟赌钱”，彻底衰落，“还好，赌完了就解放了。”
　　上世纪80年代起，宝镜村的何家子孙又慢慢富了起来，“出于对祖宗的尊重”，先富起来的把房子建在了宝镜古村东南边。住在古村里的人越来越少。
　　
　　迄今为止，湖湘地理在宝镜看到了省内保存最为完整的木雕构件，且数量较多。
　　宝镜出了不少人才。清朝的时候，进士、贡生有10个，何育粟家里一门，就有3个进士1个贡生。有人讲何家出人才跟宝镜的风水有关。讲宝镜前有照（水），后有靠（山），后面两座山像笔架。我觉得不是。
　　何家出人才，有两个原因。一是重视教育。从何育粟开始，立了个读书不要自己出钱的规矩。我们有2000亩公田，公田租出去的钱全部用在何家后人读书上。何家子弟去县里、省里和京城考试也不要自己出钱，考得好还有奖。考到岳麓书院的，奖1万6千文。中举的，奖6万4。中进士的，翻倍。还一个原因，家法严，比国法还要严。有个叫“秋牯”的，烧屋，抓起活埋了。偷东西、偷人的，浸坛。
　　我的曾爷爷辈，一个叫何治州的，犯了事不敢回来，喊人写了死信，讲他死在外头了。后来梧州起义，他跟着红军长征，解放后当了军长。文革的时候，有人来调查他，才晓得他还活着。他一直没回来。

　　1968年，（江华）县人大主任何化平去浙江学绿肥技术。开完会，有人告诉何化平，和他一起开会的浙江省政协副主席何治秦（音）是宝镜人，国民党当兵出去的。他为什么不跟何化平讲他是宝镜人，是个谜。
　　还有个宝镜人何治霖，是国民党的将军。80年代，他80多岁了，从台湾回来到了小圩（宝镜村东北的一个镇），离大圩宝镜只七八里路了，打转了。他为什么到小圩了还不回家，我们也搞不懂。
　　因为以前何家有钱、人才出得多，都喊我们村是封建村。1968年到1977年，连续10年，不让我们宝镜人当兵。我是我们村解禁后第一个当兵的。

claudio728

整个古民居群布局坐东朝西，占地80余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