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飞机看表情

落魄狭

二十年前刚到美国，令我最惊讶的就是飞机场。纽约肯尼迪国际机场，是我第一次看到的现代机场。今天中国也出现了新造的浦东机场、首都机场、广州机场，其实比纽约机场现代多了，咱们现在有资格笑话：瞧，国外机场不过如此。但是重要的不是机场，是乘客。在美国，飞机叫做“空中巴士”，乘客行李很少，穿着体面，脸上是一种长期习惯飞机生活的“无表情”。在中国呢？你看中国人挤公共汽车的那份混乱，现在还这样，争先恐后，脸上写满表情。近六七年，飞行开始大规模进入中国公众生活，每到机场我就看人。你瞧，不少女人尤其是年轻女子，穿得像去开派对。穿西装的地方老板或官员，显然兴奋，郑重其事，登机前，不停打手机：“我在候机室呢！马上登机了！挂了！”明明通话内容跟飞行无关，可是非要点明他在飞机场。火车软卧车厢也能看到这种自觉的优越感，装得无所谓，但是对自己很满意。这种表情很有意思。
    大部分中国人的生活已经进入消费时代，但“表情”还属于前消费时代，还在兴奋期。可别太快弄得像西方人一样，一脸冷漠，一脸的无表情。所谓消费时代的脸，在西方是集体表情，他们知道这一切意味着什么代价：孤单、恐惧、疏远、死亡。有了飞机就有空难，西方人已经看破了，于是出现集体表情。西方人面临突发灾难，比中国人镇静、理性。“9·11”那天，头一幢楼出事，千百员工下楼撤离就自觉排队，不抢，不慌，不失态。
    他们早就在这个文明中，看破了它的好处，看破了它的可怕。中国人拥抱新文明，还未曾想到这一切的后果……不过高级白领和资深官员，显然飞机坐了多少年了，家常便饭，开始接近西方人那种冷漠的“无表情”。唯独不知道我是什么表情。我总是好奇，东张西望，介于贼和间谍之间。

claudio728

二十年前刚到美国，令我最惊讶的就是飞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