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47军140师志愿军老战士、司号长万中林,讲述了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时期,我军军号背后的诸多“密码”及其亲身经历:
1948年2月,我入伍到吉林省军区独立5团(录属四野10纵队)。我是带着英雄的梦想入伍的,哪知第二天,连长就让我当号手。
我本以为吹几个月军号,也就转战斗班,哪知接号容易交号难,从攻打长春、辽沈战役、平津战役,一直吹到抗美援朝回国。
开始学吹号后,我才发现,看似简单的军号,其实奥秘多着呢。
在解放军通信器材远非信息化的战争年代,军号可谓是一支部队的耳目。即使是远隔数里,只要司号员一吹号,是敌是友,当即一清二楚。
军号有着如此神奇功效,原因在于,自军号诞生以来,解放军逐步积累丰富的战时联络方式,如同军舰的旗语一样,也有唯司号员能破译的“号谱子”。
除了平时的严格培训外,战前均要统一司号联络方式和号谱,各部队的编制与番号,均熟记于司号员的脑子里。对方是哪个军、哪个师、哪个团,甚至是哪个连等情况,司号员一听,就能辨别出来。
以抗美援朝为例,志愿军的军,用一个号表示,然后是用号谱编成的10个阿拉伯数字,每个数字各代表一定意思。军号的有效传播距离,夜间小号可传8里,大号传10里。白天,通常在二三公里。
军号在传递信息中,除本部官兵明白的集合号、冲锋号等号谱外,在两支部队相隔一定距离,其他方式一时难以确定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司号员脑子里的各种号谱,派上了用场:以本团内部之间的辩识号谱为例,如规定询问对方是否是自己人时,吹早饭号,回答者就吹晚饭号。一问一答对上了,就说明对方是自己人;如对方迟迟答不上来,或所答驴唇不对马嘴,必是敌军。
那时,部队通信落后、敌情复杂,电话拉不了,两腿跑不行,电台又没有,但凡遇有敌友难辩的紧急情况,最快捷又安全的,就是军号。
这一独属司号员的“内功”,基于战场保密性,连营长、连长都不知晓。因此,有些营、连的指挥员,谈及司号员的特殊作用,感慨地说:“牺牲一个排长,可由班长代理排长,但是,失去一个司号员,我就成聋子和瞎子。”
打仗不可能没有牺牲或受伤,为确保司号员牺牲后的及时补位,团部直属司号排,设两个班,一个班子是老手,另一个班是新手,平时在一起练习、培训,遇有紧急任务,马上派出去;每个号手只配一把军号,解放战争时期,我军装备落后,能配一把号就相当不错,有时,一把号都没有,只能两个人合用一把。练习时,一把号,彼此换着吹。
出于保密需要,那时的培训格外严格,从不发教材,也不许记笔记,以防丢失或遭窃。所有专业术语和各种号谱,全部靠记忆。经严格培训,直至一百三十多个号谱子,全都对答如流,才够当司号员的资格。
作为一个号手,仅会吹号不行,还必须浑身是胆、视死如归。战争年代,司号员是最危险的,我方冲锋号一响,敌人的火力就会反击过来,先朝司号员的位置打。因为司号员往往在指挥员身边。
1952年11月,47军奉命第二次开赴临津江东北两岸,接替第39军防务。我们420团特战5连奉命坚守345.6高地。经敌人七天八夜的炮轰,全连只剩下一个副排长和我,我的棉衣上到处是弹眼,棉袄棉裤都开了花。
在数次战役的枪林弹雨中,两百多名与我同期入伍的战友,陆续牺牲了。如今,那令人热血沸腾的军号声,还不时在我梦里回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