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搓衣板

落魄狭

母亲出嫁时的嫁妆里，有一块略显粗糙的枣木搓衣板。按当地的风俗，这就意味着母亲从此将要承担起浆衣洗刷的家务重担。事实也是如此，母亲每天几乎都要用上它。

　　儿时的我很顽皮，跪在地上玩泥巴，上树掏岛窠，甚至连老鼠洞也想捣一捣……闹得鸡飞狗叫搅成一锅粥。早晨出门玩的时候，衣服还是干干净净的，到了晚上，就变成了“泥猴子”。等母亲饲鸡喂猪，浇园种菜，烧柴煮饭之后，才有功夫下令让我们换衣服洗澡。然后，面对满满一大盆脏衣裳，母亲一边叹息，一边唤我们拿来搓衣板，小院里便响起“嚓嚓嚓”的声音，母亲高卷袖口，抓起一件衣裳在搓衣板上反复揉搓，泡沫儿渐渐泛溢成一团团雪白的云絮，母亲不时抬起胳膊擦去额际的汗珠。搓完了，母亲就会拎着一篮衣裳去河边漂洗。星月之下，捶棒敲打捶布石发出有节奏的响声，借助撩人的晚风，一直传出很远很远……
　　关于搓衣板的记忆深切直接，历久弥新，一个连着一个:也许是白天玩疯了，玩累了，夜里便尿床“画地图”，害得母亲常常丢下手中的活计，拿起搓衣板为我洗床单；酷热的夏天，疯出满身臭汗，母亲一把将我拽到搓衣板前，笑着说:“这么脏啊，要连人带衣裳一起搓了。”我吓得慌忙往后退，母亲仍在笑:“傻儿子，还当真了？”；母亲正忙着洗衣裳，后背因生满痱子发痒，却不舍得买痱子粉，就喊:“二娃过来帮娘抓痒痒。”我下手很轻，母亲说:“使点劲抓啊，一抓金，二抓银，三抓抓个聚宝盆……”说话间，母亲又埋头搓洗着满满一盆脏衣裳……
　　我17岁那年，离开家去县城的机床厂打工，工作服脏得一踏糊涂，常常连棉袄也浸上了油渍。我偷懒不想洗，就跟母亲诉苦说洗不干净，母亲便让我周末把脏衣服连同脏床单扛回家去……
　　岁月如梭，一晃15年过去了。前几天出差顺便回家看望母亲，一到家，母亲就让我把汗津津的衣服脱下来给她洗。只见她从门后面拿出搓衣板——还是那块枣木的搓衣板，只是不再粗糙。时间磨平了搓衣板的纹路，也消磨了母亲的几多青春。呆呆看着母亲搓衣服的背影，有点佝偻，有点缓慢……母亲老了，泪水不禁润湿了我的眼睛……

claudio728

母亲出嫁时的嫁妆里，有一块略显粗糙的枣木搓衣板